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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昨天的故事》——作家刘纯华

第四章  刘真诚黑暗见火光 焰立志烧大火

山东坡村的刘府与周围的石墙草房相比,并不夺人眼目,只是进入大院子后,才觉得这是一户大户人家。三排石墙屋上,与别人不同的是,用的是汉瓦,房檐下用的是秦砖。第一排房子与第二排房子中间,是一条由方形大石板铺成的路,石板光滑规范,是经过精心磨制和雕琢的。第二排房子和第三排房子之间是一座拱形石桥,桥下有流水,流水由东墙根流出,经过房子前面后,进入水塘,然后又顺着西墙跟流向前院。水中有专门供观赏的各种颜色的小鱼,院子里栽着几株莒县人喜欢的石榴树、银杏树、当地槐等,每排房子的屋檐下,是井然有序的菊花,现在花叶已经完全脱落,残叶间依稀可见有菊花顽强地开放着。每排房都有西厢房,西厢房要比正房略显得矮一点,最前一排东厢房与门楼相连,与正房高度一样,房檐镶嵌着青色的玲珑瓦片,既有雨天顺水之功能,又有美观装饰之功效。在第三排房子和第一排房子的边上,有一高高的了望台,那是用来护院的岗楼。大门是朱红色的,门的两侧内有一对从东乡莒南运来的石狮守门,有一宽大影背墙对着大门口,影背墙上去年春节时贴的对联依稀可见:“道德传家、诗书继世”。这对联表明了主人的推崇和情趣。院子大,也干净,西厢房的南面,扩出一块小院,小院里是一个猪圈,能听到几头肥猪费力的喘气声,前面的院子中间栽着两棵银杏树,据说一公一母,靠墙根处是几株花椒树,一棵本地槐,东、西厢房的屋檐下则种着菊花和月季,此时可见月季的残枝败叶。
刘真诚一行人进了院子后,支好脚踏车,正向里院的房子走时,从前排正屋传出一阵咳嗽声,接着是一声厚重的问话:
“是真诚回来了吗?”
“回来了。”刘真诚答着,示意大家先静一下,自己走到正屋向父亲问安。屋里挤满了好多乡亲,其中有几个年轻人是本村的,是来找刘真诚玩耍的。刘真诚说了句:
“今天有客。你们几个打牌吧,我要和朋友谈事情。”
刘崇文一到冬天就犯哮喘,他坐在正堂的一把靠墙的大太师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把紫砂壶,见儿子进来,放下壶,问道:
“又在珍珠山上打枪了?”
“打了,大大,我现在百发百中了!”
几个同伴道:
“俺在家里听到枪声了,冬天到了,你有空带俺去坡里打兔子吧。”
刘真诚笑笑,说:
“下雪以后咱们去打,那时,见一个打死一个!”
“真诚啊,你练枪练刀我不反对,但是,咱们刘家是书香门第,上两代就推崇读书,诗书继世啊……有日子没有去县上了吧?”
“是有日子没去了。”
“徐县长和我有私交,冬天到了,我不愿意出门,有空多去城里看看徐县长。这个徐县长是你在北京的校友,他不就比你大十岁吗?你看看人家,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说话也讲究,遇事半天不表态,这就是官样啊。那象你,一天到晚玩耍,当了乡长也不象个官,耍枪耍刀,还打兔子,你们这几个小年轻的,别拉他了,他大小是个乡长!”几个小青年点头应“是”。
刘真诚冲着伙伴们眨眨眼。
刘崇文喝了口茶水,继续说:
“现在时局动荡,有空去城里,问问徐县长有什么吩咐没有,鬼子要来,县上是不是有事情?你得去,和徐县长搞好关系,要上进,啊?”
“记住了!”刘真诚答应道。
“记住了就去,你这个乡长得来不容易呀,还不是人家徐县长看在你在北平上过学的份上?人家给你枪给你军装,你还不领情!”
“好,有空我去城里。”
“有客人来,别冷淡了人家,去吧!”
刘真诚如释重负。走出正屋,就吩咐烧水、泡茶、做饭。吩咐完毕,领着林叶青、王文青到第三排屋的西厢房去了。李钢球、孙铁丹忙着帮家人做饭。
西厢房是刘真诚会客的地方,中堂挂一幅山水画,西边是他自己书写的对联:“居庙堂思百姓,蛰陋室念国家”。另一副字也是他自己书写的,挂在床头上方,叫“勿忘在莒”;靠北墙根处是一张八仙大桌,他过去拉开八仙桌,将凳子分四面摆开。不一会儿,李钢球端上一壶茶和一摞精致白瓷茶碗。刘真诚先倒出一碗茶,几秒钟后,又将这碗茶倒回壶中,这是当地的习惯,只有压一压,茶水才好喝。接着,又把三个杯子斟半,然后才在首处坐下。
林叶青笑笑道:
“刘乡长喝茶有道啊。”
王文青端起一杯来,轻轻喝了一口,道:
“好茶,是从南方弄来的?”
刘真诚并不回答,而是用那双聪慧的大眼看林叶青。林叶青刚要开口说什么,刘崇文端着紫砂壶走了进来,众人起立,他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看看两位客人,王文青他是熟悉的,本乡老师。另一位他不认识。他两手往下按按,示意两位客人坐下。
王文青先打招呼:
“刘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刘崇文冲他笑笑,又看看林叶青,喝了一口紫砂壶的茶水,道:
“天气寒了,老毛病又来了。年年这样,哎,这都是当年在外村教书,凭着火力壮,不怕冷不怕热,早一顿,晚一顿,吃喝不按时,有病不治,落下了痨病。你们还年轻,得注意呀,落下了病,后悔就晚了。”
“刘先生教导的极是。”王文青接过话头说:“当老师的胃病也多,我的胃病常犯,疼厉害了在床上打滚呢!”
“要注意,年轻时要注意。”说完,看看旁边坐着不语的林叶青,问道:
“在那里发财呀?”
林叶青叫了一声“大伯”,自我介绍道:
“刘先生,我在济南读书,是回家找差使干的,老家是城西水沟子村的。”
“啊,水沟子村的,离咱这才十几里路。济南形势怎么样?韩主席被委员长枪毙了……可惜了,这个人是冯玉祥大将军的人,算起来还是个清官呢。民国十几年他来过莒县,判过几起案件,干脆着呢!”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又转头问道:
“你贵姓?”
刘真诚也不知道这个人姓什么,只听那人回答道:
“大伯,免贵,俺姓林,叫林叶青。”
刘崇文见林叶青文质彬彬,话不多,但谈吐高雅,心里就感到喜欢。接着说:
“噢,林先生啊,局势到底怎么样?这日本人打鲁西北了,打鲁北,打济南,还要攻打咱莒州?”
“看样子是要打咱莒县。” 林叶青认真的回答道。
刘真诚是个孝子,对父亲毕恭毕敬,他小心翼翼地说:
“大大……日本人从东北往南打,肯定要路过莒县……不过,您不用担心,有军队呢?”
“呸,军队,有军队就打不到东三省了,军队,这军队中什么用?还没见到鬼子,就跑!国民党军队给委员长丢脸呢,还有韩主席,他不应该到黄河南面,这不是故意给人抓住短处吗?本来,他和委员长就有矛盾,这韩主席,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王文青赶紧给老人倒了一杯水。
“国军……国军那么多,兵败如山倒,要抵抗嘛,中国人怎么就这么没能耐,泱泱大国,让小东洋给打趴下了,哎,我老了不中用了……”
“大大,你去歇着吧,待会吃饭时,您再来陪客人,这位从济南来的林先生找我谈事情……”
“我让你去城里看看徐县长,你就是不去,他那里知道的比你多……林先生从济南来,眼下济南怎么样?真诚从北平来了一年多了,北平的形势也不清楚了。”
刘先生没有走的意思。
林叶青恭敬地对老人说:
“日本人已进攻鲁西北了,现在正在打聊城,打下鲁西北济南就守不住了……”
“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年韩主席治军打匪很有办法啊,怎么打外国人就胆怯了呢?”刘崇文叹了一口气。“你们坐,你们坐……”说着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林叶青,嘱咐道:
“让真诚给找你个老师位置,他办不好,我带你去见徐县长,徐县长爱才,是个好父母官!不过,眼下,这日本人要来,教书还能教吗?”
“谢谢大伯,谢谢!”
刘崇文端着紫砂壶出去了。
三人议论了一会老人的身体后,林叶青率直地告诉刘真诚:
“刘乡长,我是受共产党的派遣来莒县的,你看着怎么处理吧,你是我接触的第一个国民党官员!”
刘真诚认真地看着林叶青,他从林叶青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纯洁、庄重和坚毅。
“什么破国民党官员,这是俺干着玩耍的,我才没把这个乡长当回事呢。你刚才说你是共产党委派来的?”刘真诚两眼放光。
林叶青郑重地点了点头。
“告诉我,林先生,共产党让你怎么干?”刘真诚说着,把椅子向前拉了拉。
林叶青说:
“刘乡长,你们以后不要叫我‘林先生',就叫我的名字吧。共产党让我回莒县是宣传共产党的主张,组织抗日队伍!”
“是共产党让你来的?”
“是!”
刘真诚兴奋地说:
“我终于见到想要见的人了,王文青教师,我终于见到想要见的人了!”
他站起来,又一次握住林叶青的手,说:
“在北平时,我早就听说共产党在北平活动,可我找不到他们,我不能满街喊着找共产党吧?北平的抗日学生运动肯定是共产党组织的……我虽然没找到共产党,但我对共产党的主张是清楚的,组织农工,团结群众,一致对外……这些主张我都背下来了,可是,我没有找到共产党。去年,家父又去信催我回家,就带着遗憾回来了。没想到,回莒县后不仅没找到共产党,徐县长还让我当了这么个破乡长……”
“刘乡长,现在,在你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把我带到徐县长那里领赏,另一个选择就是咱们成为同志!”林叶青严肃地说。
“‘同志'?我在北平上学时隐隐约约听到过这个称呼,只是没来得及……什么意思?”刘真诚问。
“就是我们同一个志向,同一个目标,为共产党工作,为人类大众的解放!”林叶青庄重地回答。
“刘乡长,林先生说的意思就是我们共同团结,在莒县发展共产党的势力,之后,组建起由共产掌握的武装,建立共产党的政府,寻求更大的功名,建立起跟徐树生、金大牙不一样的军队!”王文青已经对林叶青的宣传背熟了,他插话道。
他紧紧握着林叶青的手,使劲晃了晃,说:
“我刘真诚怎么会把你送给徐县长呢?我不舍得呀,哈哈哈哈……俺怎么舍得呢?”林叶青感到手都被他攥疼了,但他没有抽回来,他感到刘真诚确实是真诚的。
“哈哈……我今天真是幸运啊,打败了金大牙,迎来了林先生……不过,王老师,我可不是为了功名,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寻求共产党的真理!”刘真诚由衷地说道。他现在显得极为开心,笑起来,象个顽童。
笑过之后,他恢复了常态,对林叶青道:
“我刘真诚从北平回来,像掉进了黑窟窿,四面无光,一团漆黑。后悔呀,后悔在北平没有找到共产党,没想到今天,今天,共产党找上门来了,林先生,我盼啊……”说着,眼圈红了。
刘真诚松开林叶青的手,坐下。林叶青发现刘真诚的手因激动而发抖。
林叶青动情地说:
“刘乡长,我理解你的心情,在北平轰轰烈烈地参加了学生运动,回到家乡再也见不到正义的呐喊了,心情很是苦闷的。不过,莒县有反帝反封建的基础,是我们的家乡,这是我们起来革命、发展壮大的有利条件,只要追求真理,跟着共产党干革命,你我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一圈!”
“你说怎么办吧,我……我听你的,听共产党的!”刘真诚严肃地表白。
于是三个人就如何发动群众、发展进步分子成为活动骨干,何时起义拉起由共产党控制的武装的事进行了研究。
“我就不推脱了,我负责组织武器,我家有五支看家护院的枪,乡公所有两支,我自己有一支。另外,我再召集各村村长,有的村也有枪,让他们捐出来!”刘真诚解决了起义时的核心问题。
“另外,我给林先生提个建议,以后不要叫我‘刘乡长'了,这是国民党给我的……”
林叶青也笑道:
“我也提个建议,以后不要叫我‘林先生'了,这个称呼不亲热,再说,我也不配称‘先生',只有你家老爷子可称先生!”
“啊,老爷子的‘先生'称呼那是多年了。”
众人都笑了,王文青说:
“林叶青说了,在济南,共产党私下里都叫‘同志',咱们都互相称‘同志'吧。”
“同---志,干革命!”刘真诚重复道,继而拍了一下大腿,对二人说道:
“好,好,以后就称呼‘同志',我们一起干革命……我今天终于找到真理了,林同志,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憋的慌啊……”
酒菜陆续摆满了桌子,举杯之际,刘真诚突然眼噙着泪花,动情地对林叶青、王文青说:
“我一腔热血,报国无门,空怀壮志,应酬杂事,吃喝抽赌,不过,俺不嫖,这个,你王文青是知道的。今幸遇共产党委派来的林叶青同志,三生有幸啊!参加共产党的革命工作后,我更名为‘火焰'!要像熊熊燃烧的烈火那样,婪烧这个不公正的社会,烧出一片新天地,为共产党的事业赴汤蹈火!”
林叶青也非常激动,显然,刘真诚对这个社会制度充满了反抗情绪,要不然不会立即谈到更改名字的问题。但革命工作刚刚开头,一切必须谨小慎微。待刘真诚讲完,他嘱咐道:
“真诚同志,啊火焰同志,你这个乡长位置非常重要,这个位置你要保留,便于我们开展工作,也便于你应付县里的人和国民党军队,这个乡长位置要保留住……有可能这是我们革命事业成功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今天你怒打金大牙的事,我们都看见了……在城里,我刚进莒县城时,就遇到他了。听说这个人做恶多端,你打了他,虽然大快人心,但金大牙必然回去告你的状,不会善干罢休,要有思想准备,应付徐树生!”
刘真诚点头称是,王文青建议道:
“明天一早,你就去县里,找徐树生状告金大牙火烧民房、欺压良家妇女的事,看徐树生怎么办。现在徐树生想当司令,委任状还没下来,风已放出去了。就告金大牙在外面败坏了他的名声。”
大家都说这个主意好。
正要举杯,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机器的轰鸣声和嘈杂声,不一会儿,李钢球、孙铁丹进门报告道:
“乡长,金大牙来了,带着三个人,还提着好多好多礼物。”
“怎么来的?”刘真诚问。
“开着一辆汽车,是徐县长坐的车。”李钢球回答。
“就说我不家!”
刘真诚立即来了气。李钢球、孙铁丹出去后,不一会儿,李钢球又进来了,说:
“乡长,金大牙说是来道歉的,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说是代表徐县长来看望老爷子。”
林叶青说话了:
“让他进来吧,目前跟他们的斗争要讲究策略……看看他们有什么意图,这么快就来道歉,必然有缘故……我昨天和这金大牙有一面之交。”遂将在“莒国饭店”吃饭遇到的一幕跟他二位简要的说了一遍。
刘火焰命令:
“有请金副官!”他习惯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枪。
不一会儿,金大牙率三个士兵进到了院子,两个士兵抬着礼盒。 另一士兵则提着酒、茶等。刘真诚看时,发现这几个士兵不是上午那几个。
刘真诚,不,这时我们应该称刘火焰了。刘火焰走出西房来到前院时,刘崇文出正屋,刘火焰换了一副面孔,抱拳道:
“金副官,哈哈,你这是干什么呀,刘某在这里致谢了……”
“哈哈哈哈,刘乡长,金某失礼了,请刘乡长多海涵啊……”看到刘父,便礼貌请安,道:
“老爷子,徐县长派俺来看望您老人家,备有薄礼,请老爷子收下……”
刘崇文略施小礼,问道:
“徐县长近来可好?”
“忙于抗日,忙于抗日,正在组建游击大队……徐县长是莒县抗敌游击司令了,刘先生,您没有听说?”金副官应酬道。
“知道了,知道了,徐县长为民操劳,俺有空得去看望他。唉,我这痨病,一到冬天就犯。”
“刘先生,徐县长说了,让您保重!”
“县长日里理万机,还挂念我……”
“是啊,是啊,徐司令不仅敬重您,还喜欢刘乡长,老爷子,刘乡长又要得到重用了。”
“哦?哦,好啊,怎么个重用啊?”刘先生立即显的高兴无比。
“拉队伍,当团长……或者当队长……”金大牙含糊不清地说。
“啊,啊,那是他喜欢干的……”刘先生虽然不知内情,但他深知,徐县长是会重用儿子的。
原来上午金副官在田家湖被打后,丢了面子,怒气冲天。回到县衙后,见了徐树生,诉苦道:
“县长,我挨打了……”
徐树生正在看电文,微微抬头,见金副官脸上有一血块,惊问道:
“你干什么去了?叫谁打的?”
“刘真诚,这小子……他……他妨碍我执行公务,您得撤了他!”
“你去珍珠山乡干什么去了?”徐树生问道。
“宣传抗日啊……让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田家湖,一老妈妈不识相,我把她的房子烧了……刘真诚就来了,不仅打我……还……”金大牙避重就轻,把责任全推向刘真诚身上。
“别说了,你混蛋!现在大敌当前,你还要到处惹乱子,刘家在本县西南有很大势力,他们不仅是富豪,还是书香门第,家族中有好几个人在济南、青岛做事,更重要的一点你知道吗?第三行政督察专员、保安司令张里元和刘崇文有私交,张里元现在是苏鲁战区总司令于学忠将军的红人。现在,张里元是咱们战区游击第一纵队的司令,我有什么事都要向张司令报告,关系复杂的很呢!这个……这个刘真诚文武双全,我虽然给了他个乡长干,但此人傲气冲天,看不上这个位置,你还不知道吗?他在北平读了几年书,自恃才高、识多见广,连我,他都敢硬顶,你去惹他干什么?想让他和我一条心,还要笼络!笼络你懂吗?日本人就要打莒县了,这个人用得着,组建县游击大队,我还要重用他,让他卖命呀,知道吗?”他沉吟了一会,在地上开始度步,想了想,继续道:
“我不仅不撤他的职,你还要去看望他,向他赔礼道歉……要代表我去看望他的父亲。刘真诚是孝子,当务之急是把他的心拉到我这边,为我所用,说到底,是让他给我当炮灰,去为我挡子弹……君子报仇,何计一时一刻……你啊,跟我多年,有勇无谋,怎么老不长进呢?”
这徐县长是本省博兴县人士,出身宦门,从小苦读,追求功名,民国十五年时考到北平读法律,毕业后回到老家当了一名老师,但他天生就想当官,不安心于当一个教书匠,想方设法投靠有势力的人物,不久,便由潍坊县的县长推荐考取了山东省县长培训班,被韩复渠看中,培训结束后,直接当了一个县的县长。民国二十五年时,又被韩复渠主席派到庐山训练,在那里,见到了蒋介石。徐树生以此为荣,常常把见到蒋委员长的事向人们炫耀:
“本人在民国二十五年时,委员长在庐山亲自接见我!”这次培训和亲耳聆听委员长的训话,成了他的荣耀,逢人便说,在莒县,已经家喻户晓。
现在,徐县长正在受命组织抗日武装,第五战区给他下了命令,随时准备迎敌。
“现在日本人就要打莒县,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咱们是外地人在莒县,平时怎么都行,时局混乱时,要依靠当地人,让他们替咱们卖命……”金大牙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心腹。
“那……您就看着让我吃这么大的亏?我心里不平……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呀,小人之心,度量太狭窄!他刘真诚不是对国民政府牢骚满腹,埋怨政府不抗日吗?让他参加了我的游击大队,我再给他个卖命的官,把他送到抗敌前线去,让他带兵去抗日,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到了那个时候,就由不着他了,让日本人收拾他,你的仇不就……”
徐树生阴险地笑笑,金大牙恍然大悟。
金大牙此时气已消,站在旁边连连称“是”。是啊,自己从民国二十年就随徐县长当护兵,这么多年,只长了勇气、霸气,就是没长心眼。
“去,备一份厚礼,坐我的车去山东坡,就说代我看刘真诚的父亲!”
金大牙领命而去。
这金大牙此时多了一个心眼,与刘父寒喧完后,闻到后院满院是酒肉香气,知道刘府今日有客,便想看个究竟。与刘父抱拳之后,对刘真诚说:
“刘乡长,来客了,酒好香啊!”便向里走,闯后院的西厢房。刘真诚并不阻拦,顺便让至屋里。
  林叶青、王文青礼貌地起身,林叶青故作惊讶状:
“这不是……金大牙……金副官吗?”
金大牙挠了挠头,努力想想,也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林叶青提醒道:
“金大哥,金副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昨天在‘莒国饭店'……俺还说眼馋您呢!”
金大牙豁然开朗,作不好意思状,笑笑道:
“是兄弟啊……济南来的,对不对?”
林叶青惊喜,说道:
“是呀,您想起来了?”
“哈哈,好啊,咱们今天又碰面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金大牙做惊喜状。
“俺是来找刘乡长找差事干的,如果没好差事,您在县里是头面人物,您可得给兄弟找个差事啊!”
金大牙也不客气,拉把凳子坐下,刘真诚安排几个护兵和李钢球、孙铁丹在一起吃饭,就把金大牙留在这里,还让至主客位置。
上午的事情谁也没有提及。话题便以林叶青找差事为主,当着客人的面,金大牙、刘真诚推杯换盏,好似亲兄弟一般。金大牙看着林叶青,问道:
“兄弟,你在济南,都见过什么景,俺在莒县没见过大世面呢!”
林叶青笑道:
“读书、考试,忙得够呛,学生能见什么景呢!”
“听说韩主席撤出济南时,把日本的领事馆给一把火烧了,还听说济南有人抗日……”
“谁知道呢?俺是学生,不管国事,反正,在济南呆不下去了,家父让俺回老家找差事谋生路。”林叶青显得单纯、幼稚。
金大牙说:
“兄弟,你来找刘乡长找对人了,他家书香门第,有权有势,连县长都高看一眼呢,是不是刘乡长?找个教师位置不难,你就找刘大乡长……找我,我给你的差使你不行,干不了,我能让你干什么?当兵打仗,打日本人,像兄弟这单薄的身子,怎么能打日本人呢!”金大牙忘了上午的狼狈。
林叶青点头道:
“那是,那是,打日本人那是你们军人的事,俺手无缚鸡之力呢!”
金大牙又扭头问王文青:
“这位是……”
刘真诚代答道:
“本乡教师,王老师!”
王文青欠身说道:
“早听说金副官为人豪爽,今天幸会,幸会!”
酒过三巡,金大牙附在刘火焰耳朵上低声道:
“刘乡长,您的官运又来了,徐县长正在组建抗日游击队,他说您文武双全,要重用呢!”
刘真诚一怔,立即摆手道:
“不可能,金副官,我刘某对党国无功,徐县长岂能用我?”
“刘乡长,这是徐县长亲口说的,金某人会骗你吗?”
林叶青、王文青听了,心中一喜。
送走金大牙,已是日落时分,三人重新坐定,边喝茶边确定工作方案。
刘火焰此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在这之前,他总感到生命中缺少什么,现在他的心中被革命思想的潮流冲击着,他为今天能够找到共产党而庆幸,为自己的前进方向上有了奋斗目标而欣喜若狂。林叶青呢,他觉得自己回莒县仅一天多的时间,为自己的工作能够有顺利的进展而兴奋不已,革命的星星之火已在莒县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点燃起来了,这正义之火,必将成燎原之势,熊熊燃烧!王文青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他在济南、青岛当过职员,可谓见多识广。当今天下,能够救中国者,国民党、各路军阀都担当不了大任,唯有共产党啊,走这条道,去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功名,是捷路。而且,连刘真诚这样的头面人物都走这条路,自己选择这条路选对了,他似乎看到了革命成功后的光彩,看到了自己获得的让无数人羡慕不已的功名。
“叶青同志,我从今以后就是共产党的人了……我能成为共产党员吗?”刘火焰用企盼目光看林叶青。
“火焰同志,加入共产党不仅信仰共产主义,还要为党组织做出贡献,只要咱们把党交给的任务做扎实了,过一段时间我去找省委的联络员,包括王文青老师,还有王玉名,都可加入共产党!”他觉得过几天应该给泰北中学的姚光明写封信,汇报一下莒县的形势。
“做党的事业,必须成为党的人,在目前情况下,共产党在莒县工作是秘密的,共产党有规定,必须保守党的秘密”!林叶青强调道。
刘火焰、王文青点头。三人又确定,刘火焰继续以乡长的身份组织各村的进步青年,宣传抗日,王文青继续做莒县西南部教师和进步青年的动员工作,林叶青先在刘府住几天,帮助刘火焰做周围村的工作,同时对下一步武装起义作进一步的探讨。
“叶青同志,珍珠山乡各个村我都熟,只要咱们做一段时间的工作,都会同意加入抗日队伍的。条件成熟的,我让他们到乡公所接受训练,起义,要有人会打枪啊!”刘真诚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很晚的时候,王文青离开了刘府。第二天,他将奔赴附近村庄,向教师和开明人士宣传共产党的主张,为党点燃革命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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