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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昨天的故事》——作家刘纯华

第三十一章　　景晓村化装赴莒县　自卫团改编八路军

“叶青，我请求省委处分我，撤我的职吧，我不适合当这个自卫团的团长……我没有保护好弟兄们，我无脸见死去弟兄们的父母姐妹！”在土山的一座破庙里，刘火焰燃上一支烟，他心情沉痛，因悲伤、愤懑脸色苍白。
“火焰同志啊，我也要向省委请求处分，我是书记，责任更大，一天的时间，牺牲了五十多个同志，愧对莒县父老乡亲啊！”
“咱们经验不足，没有预想到鬼子会报复，没有预料到会出叛徒，没有预料到敌人会使用这种手段……我是团长，有罪呀！”
“咱们确实经验不足，牺牲了那么多的好同志，杜洪系的牺牲，太让人痛心了，使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和战斗员……”
这土山不土，山不高，却怪石嶙峋。山上生长着古老的树藤和百年松柏。此山离珍珠山不远，大约有二十来里，属沂水辖区，这一带有朱姓地主拉起了抗日队伍，多次去珍珠山与刘、林见面，村里成立了党组织，因为距离莒县近，党组织和游击队是莒县特委发展的，自卫团便在山上落脚。
“死的太多了，我们放松了警惕，对斗争的残酷性估计不足……”刘火焰仍然陷于悲愤之中。
“是啊，这是沉痛的教训……”
正说着，庞山川跑上山来。
“团长，政委有情况！”
“什么情况？”刘火焰站起身来。
“参谋长，有什么情况？”林叶青下意识的把枪从腰间抽了出来。
“土山前面来了二十多人，有的挑担，有的背柴火筐，还有的背粪篮子，中间有两个商人打扮，穿长袍带礼帽，说这两个商人要见刘团长、林政委！”
“准备战斗！”刘火焰命令道。
三人立即将队伍安排占领有利地形，由刘火焰和庞山川带了李钢球、刘新德迎上去。
山的下面三人一堆、俩人一群坐在地上，像是干农活干累了的农民。有两个穿长袍带礼帽的人夹杂在中间，一边抽烟一边说笑。
庞山川一手提大刀，一手握短枪，喊道：
“谁要见刘团长？”
有一个背柴火筐的人站起身，笑道：
“你是谁呀，先报上名来，俺大老板不见真正不说话！”
“俺的大老板？先说出你们谁是大老板？”庞山川问。
“大老板就在这里，难道一定要让俺指给你看吗？”那人含笑道。
“你们的大老板真牛气？告诉你，俺的大老板也是不见真人不说话！”
“啊哈，好厉害啊，你是谁？”一个穿长袍、岁数大一点的人向前走了几步。
“别动，站住！再往前走就开枪了！”李钢球喊道，他和刘新德拉响了枪栓。
“啊哈，我就是大老板，俺要见刘火焰和林叶青，你们这里有这两个人吗？”那人说。
“我就是刘火焰！”刘火焰答道。
“不像，不像，俺来是想送礼的，听说自卫团缺……”
林叶青从半山腰快速向下跑，到了刘火焰处，兴奋地说：
“火焰，火焰，是省委领导，是省委领导啊……”
边说边拉刘火焰迎上去，那个年轻一点的商人哈哈笑着，将嘴唇上的黑胡子揭下，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哈哈笑道：
“叶青同学，叶青同志！”快步迎上去。两人紧紧拥抱。
“秘书长，秘书长，我们吃亏了，有了很大损失……”说着，又一次拥抱，林叶青喜极而泣。
来人是景晓村，中共山东省委秘书长，那个年龄稍大一点的人是中共沂水县委的领导，叫邵德孚。
“你怎么来了？老同学，老领导，你怎么来莒县了？”林叶青忙不迭地问。
“哈，老同学不讲理了，允许你来莒县，就不允许俺来莒县了？”
“危险呀，敌人正在疯狂的扼杀我们，这个时候你来太危险了！”林叶青拉着那人的手，久久不放。
“危险？那俺更要来了，谁让我们是共产党人了？”年轻的“商人”朗朗笑道。
“我们刚刚吃了亏，敌人开始向自卫团反扑了。”
“如果有危险就不来了，还要我们这些共产党干什么？说着将“大商人”拉过来，介绍道：
“老邵，这就是林叶青，济南乡师的同学，莒县特委书记，自卫团政委！这位啊，是邵德孚同志，是咱们山东的老共产党员了，邵德孚同志是中共沂水县负责人！”
“ 老邵，上次你派地下党给我们送了信，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联络员，咱们还没见面呢！”林叶青与之热情握手。
这邵德孚是沂水县第一个党支部的成员，他从10岁开始，先后在沂水第一公学、第二公学读书，1913年高小毕业后，到织布厂当徒工。1926年，在沂水县立模范小学任教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7年4月中共沂水支部成立，邵德孚为支部成员。从此，中国共产党组织在沂水县的城关、南乡、西南乡、西北乡迅速发展，为1928年12月中共沂水县委的建立奠定了基础。1929年5月12日，中共沂水县委遭敌破坏，他同朱寿年等县委负责人被捕。当日经交涉邵虽获释，但因沂水党组织与上级失掉联系他忧心如焚，就利用各种关系寻找党组织。1930年初，他任沂水县同盟会烈士纪念学校——瑞麟小学校长。继续从事革命活动，待机与中共山东省委联系。同年暑假，邵德孚去济南途中，在益都客栈结识了河南省失掉组织联系的共产党员谢梅村，在交谈中，了解到谢的身世，便邀请谢来沂水任教。通过谢在河南的关系，于1932年4月与中共山东省委取得了联系。同年5月，中共沂水特别支部建立，8月改为中共沂水县委，谢任书记，邵德孚任宣传部长。从此，沂水党组织进入大发展时期。同年冬，全县党员已达300余名，组建了3个区委。1933年，沂水县委迁往西北乡农村，邵德孚留城内，以国民党员的身份，同社会各界广泛接触，开展党的工作，负责上下联系。同年7月，中共山东省委组织部长宋鸣时叛变，沂水党组织再次遭敌破坏，邵等６人被捕，先后拘押于沂水县看守所40余天，后转到济南韩复榘军法处。在法庭上，面对叛徒出庭作证，他镇定自若，与敌人进行了顽强而巧妙的斗争，始终没有暴露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后被国民党法院判刑5年，先交第一监狱执行。在狱中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他积极参加绝食斗争。1935年夏天，被解到青州监狱。狱方将同去的3名政治犯单独关押，并上了大镣。为此，邵德孚首先发起绝食斗争，很快发展到全狱。4天后，监方被迫给这3人去了镣。此后又进行了三次绝食斗争。他作为代表同监方进行谈判，迫使监方答应了全部条件，取得了绝食斗争的胜利。1936年2月，邵德孚被转回沂水监狱。在狱中，他为争取改善伙食和争取读书机会同监方进行了不懈的斗争，团结教育了一些难友和进步的看守人员，并把其中条件成熟的发展为共产党员。他积极建立抗日武装，为出狱后开展武装斗争做了准备工作。1937年12月，邵经保释出狱，旋去泰安与山东省委联系。省委派他与李仲林一起回沂水，到莒县、临沂一带，恢复党的组织，发动抗日救亡运动，组建抗日武装。此时，他刚出狱一个月。
“刘火焰呢？”
“啊，你们还没见面？这不就是火焰吗？”林叶青指着身边的刘火焰。
刘火焰立即与景晓村、邵德孚握手，景晓村惊叫道：
“不一样了，变了，瘦了，徂徕山起义时的刘火焰胖胖的，壮壮的，现在瘦的像秫秸杆子了，眼睛凹下去了，刘团长，斗争残酷呀！”
“俺也认不出你来了，俺只想着景秘书长是个年轻的学生模样，你这一化妆，还真像个大商人，俺怎么也认不出你了！”
“火焰同志，斗争残酷啊，你和莒县的同志，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独立的展开对敌斗争，做了不少的工作，对省委的战略决策理解的很好，省委是满意的！”
“秘书长同志，我已经检讨了我的工作，请省委给我处分吧，我对不起牺牲的同志们……”
“啊，火焰，我们是要总结，但不要太自责了，从莒北，打到莒南，你们在台潍公路上打了四十多天，不容易了，贯彻了省委关于保存自己打击敌人的思想，在艰苦的斗争中还发展壮大了自己，这就是成绩，省委黎玉同志对莒县我党的工作是有高度评介的！”
“我们缺乏斗争经验啊，希望省委来人指导，也希望省委派军事干部来领导我们啊……”刘火焰由衷地说。
“我呀，告诉你们，省委黎玉同志已经到延安去了，各个县都向省委要干部，黎玉同志只好向毛主席、向党中央要干部了。”
大家边走边说，庞山川低声问刘火焰：
“团长，上老朱家吧，弄顿酒菜，欢迎省委领导！”
“好的，你去安排，秘书长，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俺的参谋长，庞山川，是个当老师的。这位是李钢球，特务中队的队长，这是小刘，叫刘新德，排行老七，也叫刘老七，现在是个排长！”
大家纷纷与省委领导和老邵握手。
庞山川跑步到老朱家安排饭去了。
李钢球、刘新德与那二十几个掩护人员一一握手，说笑着跟在领导后面。
林叶青把大家领到老朱家大院的两间宽敞的屋子里，与刘火焰一起汇报莒县情况。
“省委领导有指示，让我先听听莒县同志的困难和要求，我可不是钦差大臣，我和叶青是济南乡师的老校友了，跟刘火焰是战友，咱们一同参加了徂徕山起义嘛，不过，我带来了省委的要求和指示，待会儿再说。”
“自卫团参加了莒北抗战、莒城保卫战，莒南阻敌战，没有给省委丢脸，参战队伍一直保持在三百人左右，用很小的牺牲打了四十多天……”
林叶青吸了一口烟，心情变得沉痛起来：
“可是，我们缺乏斗争经验，尤其是在撤出战斗后，部队筋疲力尽，附近村庄的队员放假两天回家休息，珍珠山上只留下离台潍公路近的同志——那些村庄都已经被敌人烧了，许多老百姓被鬼子杀害了。昨天，敌人突袭珍珠山，一股化妆成老百姓，还有一大股接应的部队，刚才，站岗的不让你们上山，就是怕敌人偷袭，秘书长，牺牲了五十多个好兄弟……”林叶青说到这里，眼圈红了。
“火焰，你说吧，把心里话向党说出来！”林叶青这才将难以抑制的悲情发泄出来。
“秘书长，我的心里话就是向省委要干部，我刘火焰是个土包子，没打过正规仗，也没经过正规军事训练，打到这个程度，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了，就是缺优秀军事干部，请省委尽快派红军干部来！”刘火焰急切地说。
“刘团长谦虚了，你打得好啊，俺沂水的军事斗争还得向莒县学习呢，自卫团成立起来就开到了莒北，莒县与沂水南部和东部接壤，那边的老百姓都知道莒县有个自卫团，自卫团有个刘火焰，骑着大马上前线，打得鬼子哭连天！刘团长，你在俺沂水已家喻户晓了。”沂水老邵插话道。
景晓村听了，哈哈大笑，这是一个活泼、朝气十足的年轻人。他重复道：
“莒县有个自卫团，自卫团有个刘火焰，骑着大马上前线，打得鬼子哭连天！好，好，等我回了省委后，让四支队的宣传队编个节目，演演咱们这英雄的莒县抗敌自卫团刘团长！”
“哪里呀，这是老邵夸奖俺，俺可没那么英雄，要说能干，是政委林叶青同志，他是俺莒县革命的掌舵人！”
“火焰，咱们两个不要相互夸奖了，你再汇报汇报下一步的打算吧，就是昨天咱们在砚疃村团部里开会的内容。”
“啊，好，俺汇报，你补充。”刘火焰点上一支哈德门烟，继续道：
“秘书长，老邵同志，刚拉起队伍来时，缺武器。这是最大的困难，可打了两个月的仗后，枪已经不是最大的困难了，俺现在已有长短枪三百多支了，当然，要是每人都发一支枪的话，还需要七八百支，不过，俺可以从敌人那里缴获。现在，俺在考虑进一步发展壮大共产党的势力，莒县南部的十字路和莒县东部的崮西一带，我们也成立了党的基层组织，也建立了武装，但怎么壮大，俺没办法了。昨天上午，俺正在为这个问题开会，正开着会，敌人偷袭了珍珠山。”
“是呀，老同学，老领导，还有老邵同志，你们给指点一下吧！”林叶青插话对景晓村和沂水老邵说。
“你们两个是唱双簧的，工作成绩这么突出，还一个劲地谦虚，是不是，老邵？”邵德孚微笑点头。
“同志们，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景晓村喝了一口水，抬头左右看看刘火焰、林叶青。
“俺没干什么大事啊！”刘火焰问。
“同志们，你们莒北抗战、莒城保卫战、莒南阻击战具有了不起的历史意义。日军进攻莒县是为了什么？是想到徐州与中国军队决战，企图消灭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打莒县、打临沂是为了聚歼中国主力。你们阻击的好啊，在没法得到省委指示的情况下，主动作战，延缓了敌人集结的时间，为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调集军队打鲁南战役赢得了时间，现在，我党周恩来副主席，叶剑英等同志在协助李司令长官制订战略计划，八路军、新四军在外线配合，你莒县的自卫团了不起呀，从二月初就开始打敌酋坂垣师团，所以我说莒县抗敌自卫团做了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对此，省委主要领导同志是满意的，就连和我们配合作战的国民党战区指挥官也向我们省委表示了感谢！”
刘火焰、林叶青互相望了一眼，笑笑。他们打日本鬼子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共产党人的使命，没有想到他们打的是鲁南会战的外围仗，更没想到为鲁南战役赢得了调兵遣将的时间。
“莒县党的工作和军事工作发展到这一步，林叶青、刘火焰是有贡献的，省委是满意的。根据省委的部署，你刘火焰和老邵各抽调三百人组建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第四支队六大队，这几天就走，我和老邵跟自卫团一块行动，到沂水公家疃去，成立起六大队后，主要在莒县、沂水活动，六大队是正规的八路军编制。关于干部问题，省委有明确指示，省委认为，莒县党是成熟的，党的干部还是以你们特委的同志为主，省委不派党的干部，军事干部要派，因为莒县是敌人南下必经之路。据情报透露，敌人可能要在台潍公路建筑永久碉堡、飞机场、还要驾设通信电线，下一步的斗争将更加残酷，形势也更加严峻，军事干部和军队政治工作干部省委要派一些，现在，你们知道吗？黎玉同志正在延安向毛主席、党中央要干部呢！这位老邵同志和你们一样，也向省委要干部。”
听到这里，大家都笑了。
“只去三百人，多一点不行吗？”刘火焰问。
“火焰同志啊，莒县、沂水各抽三百人组建八路军六大队，这六大队是正规的八路军编制，其他人员以县、乡、区为单位，编制地方武工队，县大队、区乡中队、村设游击小队，这样，更容易发展为人民战争，更容易发动群众！八路军打大仗，打硬仗；县大队、区乡中队、村游击小队打游击，这样，你整个莒县就都动起来了，在这方面，你们要有个原则，县大队，区乡中队和村里游击小队的领导人都要由共产党员担任，受莒县特委领导！”
刘火焰、林叶青听到这里，心里豁然开朗，这就是莒县革命斗争发展壮大的思路啊！
“好，太好了，秘书长同志，你来的可是时候，在俺正困难的时候，送来了省委的指示！”
林叶青也顿觉心里亮堂了，他喜滋滋地说：
“秘书长，俺召集一下周围村的党组织负责人还有自卫团的干部，你给讲一讲吧，讲讲形势，讲讲斗争的前景，给俺莒县再点把火……”
“这个老同学，真会抓短工，好吧，就给你莒县打一次短工，不过，我有个提议行不行？”
“行，秘书长，你的提议就是指示！”
“什么指示？提议就是提议，我呀，就是提议你们莒县的同志可以听听沂水的经验啊！”
“哦，太好了，太好了，老邵同志，你也给莒县打一回短工！”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庞山川轻轻敲了一下门，进来后，庞山川说：
“饭菜好了，要不要请首长先吃饭？”
“对，先吃饭，老同学，老领导，还有老邵，我就不陪你们了，我们要开个短会，落实省委指示，重新编队，先抽调三百人赴沂水。另外，关于县大队的事，俺想先成立起来，由县大队发展区、乡中队。”林叶青说。
“好，好，我和老邵还有沂水游击队的同志先填饱肚子，你们忙去吧！”景晓村道。
刘火焰、林叶青走出屋来时，庞山川低声说：
“王巍回来了，抓到了张扬正，我刚刚审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