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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昨天的故事》——作家刘纯华

第三章  刘乡长怒打金大牙  王文清引荐刘真诚

“砰”!刘真诚举枪将空中的一只玻璃瓶子一枪打碎。他吆喝道:
“扔的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又一只瓶子飞向天空,刘真诚举枪,“砰”的一声,瓶子又在空中开花。
“乡长,您现在已经是百发百中了!”
“乡长,咱们带来的瓶子全打光了!”
两个护兵争先恐后地说。
珍珠山乡乡长刘真诚长的高大魁伟,一张国字形脸上镶嵌着两道剑眉和一双有神的大眼睛,这是个潇洒、倜傥的年轻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他上身着一件丝绸夹袄,下身着灰色仁丹仕林棉裤,脚蹬长筒棉皮靴,头上还罩着一顶防风的礼帽,这身打扮是上流社会自由人士所推崇的。他用随身带的丝绸抹布把枪筒擦了擦,然后把盒子枪插在腰间,意犹未尽。他取下头顶上的礼帽,拍打了两下,又扣在头上,对两个护兵说:
“钢球,铁丹,下次咱们到西边的蒙山打野兽,你们敢不敢?”
这两个护兵一个叫李钢球,一个叫孙铁丹。李钢球是临沂人,孙铁丹是临沂南边的郯城县人。那时,铁丹叫铁蛋。民国二十年时,钢球十一岁、铁蛋十岁,两人结伴沿台潍路乞讨。到达珍珠山下的竹园煤矿时,见有小孩在煤矿的渣子山上拣煤核,就在竹园煤矿边的草棚住了下来,小哥俩白天拣煤核,晚上在草棚打扑克。竹元煤矿距离山东坡村三里地,山东坡每五天逢一个集,小哥俩便五天赶集卖一次煤,挣的钱居然可以够吃一集的,小日子过的也算优哉游哉。民国二十二年过年前夕,小哥俩到山东坡赶年集,卖完煤炭,买了几个“钻天雷”鞭炮,孙铁蛋忍不住用“滴滴金”点着了一个“钻天雷”,谁知,那“钻天雷”没有钻到天上,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后,横着钻到人群里去了,正好钻到一个叫高大帮的青皮无赖身上。这高大帮是附近的鲁庄人,平日里游手好闲,专门在山东坡集上寻衅耍赖。他专向人多的地方凑,谁要是踩了他的脚,他就会蹲在地上“嗷嗷”叫,嚷嚷着说脚上的骨头被踩断了,赖着人家赔一顿“煎饼卷猪头肉”吃;他的衣服破烂不堪,线连着线,有谁剐了他的衣服,他会赖着人家让赔新的,说自己的衣服虽然破烂,但这是家传的“火炉”,比丝绸都贵重,一个又黑又壮的汉子,就象泼妇一样难缠,在山东坡集市上,谁要是惹着他,谁就倒霉了。
铁蛋的“钻天雷”打在他身上后,他先是一惊,之后大喜,今天的运气到了!想着,就顺着“钻天雷”来的方向看去,见是两个小孩,就过去,一手把铁蛋提起来,转了一个圈,又重重的扔在地上,嘴里骂道:
“小兔崽子,欺负到老子头上了。说吧,怎么赔老子?啊?你怎么赔老子?”
铁蛋明知理亏,开始还有点胆怯,经过高大帮这一摔打,小虎胆居然壮了起来,他爬起身,抹着额头上流出来的血争辩道:
“俺不是故意的,你干什么这么样?”
高大帮指着自己的肚皮骂道:
“这是谁家养的婊子儿龟孙子,把我的肚子炸破了……哎吆,疼死我了……这个‘钻天雷'把俺的肚子炸破了……”高大帮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怕别人说欺负小孩,就双手捂肚子,蹲在了地上。
李钢球比铁蛋大一岁,是铁蛋的保护神,初来竹园煤矿拣煤核时,曾经遇到几次当地小孩的集体欺负,每次都是两人上阵,把对手打的屁滚尿流。打过几仗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两位外地人了。此时,李钢球见高大帮打了铁蛋,怒从心起,对着蹲在地上装熊的高大帮就是一脚。高大帮猝不防及,狗吃屎般趴在了地上,钢球、铁蛋上去,用脚猛踹,多年来横行山东坡集市的高大帮趴在地上居然半天没有翻起来。
“哈哈哈哈,打的好,打的好!”
“这不是鲁庄的高大帮吗?怎么今天和小孩子耍起赖来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胆子这么大,敢和高无赖斗,了不起!了不起!”
围观的人既畅快又觉得好玩。
这高大帮见自己的装熊没有凑效,还被两个小毛孩子打了,又恼又羞。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来,猛地站立起,抓住钢球,抡起巴掌向钢球打去。谁知,钢球机灵地将身子蹲下,巴掌扇空,高大帮用力过猛,一个趔趄,钢球伸出右脚,把又高又壮的高大帮绊倒在地,小铁蛋上去抓住高大帮的后领,小拳头雨点般落下。这回,高大帮没有立即起来,嘴里嚷嚷道:
“打吧,奶奶的,打吧,奶奶的!老子让你打,这下你两个婊子养的知道什么是闯祸了……”
两个人一齐上,一个按住腿,一个打头,这个壮汉居然没有力气翻身。见高大帮如此装熊,钢球拉住铁蛋的一只手说:
“铁蛋,快跑!”
两人正要跑,人群中有人喊道:
“别跑,哪个庄上的小孩?”
两人也不回答,想从人缝中钻出去,无奈被几个看热闹的人赌住,一个壮汉说:
“别跑,是刘先生问你们!”
“是呀,别跑,刘先生在这里,别害怕!”一个老汉说。
一个身穿长袍马褂、头戴呢子礼帽的人正含笑看着他们,刚要说话,躺在地上的高大帮起身,回头骂道:
“奶奶的,谁家的兔崽子,我要你们的命!”
说着,上前抓钢球。那个身穿长袍马褂的人喝道:
“高无赖,不准你在这里耍无赖!”
高大帮见眼前是刘先生,立即变得温顺起来,他委屈地说:
“刘先生,您都看到了,这……这两个小兔崽子打我……”
被称为刘先生的人说他:
“你这个高无赖呀,还是你的错,他们还是小孩子,怎么会打你?还是你先耍无赖嘛!”
“这……这……他们都看到了,怎么说俺耍无赖呢?刘先生,您可得给俺做主,让他们的父母赔俺衣服,还得赔俺一顿酒……这事,俺不算完……”
“是你先欺负铁蛋的,是你先欺负铁蛋的!”钢球争辩道。
“俺放‘钻天雷'不小心……”铁蛋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道。
“哈哈……高无赖,这回吃亏了!”
“欺负小孩子还有理了?高无赖每集赖一个人,这回看他怎么耍赖?”
人群在窃窃私语。这些,高无赖都听到了,他的脸因涨红而变的扭曲,他分辨道:
“刘先生,刘先生,这事您得做主,让他们家赔!”
“让他们怎么赔你呀?”
“您看,这棉袄,都让他们撕碎了……还有,俺的肚子让‘钻天雷'炸坏了……哎吆……俺肚子还疼……让他们赔一顿酒!”说着,又蹲在地上,一副耍赖的样子。
人群爆发出“轰”的一阵笑声。
刘先生倒背双手,训斥道:
“高大帮,你别在山东坡集市上耍赖了,我早听说你每集赖一个人。今天让我见景了。你这样不行,山东坡不是耍赖的地方!”
高大帮委屈地说:
“刘先生,您这样不公平……我得打回来,俺从来没有吃过亏!”
“吃点亏长见识,你走吧,这两个小孩……我还找他俩有事情呢!”
这个刘先生是山东坡村人士,名字叫刘崇文,五十岁刚出头,年轻时曾经做过私塾先生,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学问人。这人省吃俭用,有钱就置地盖房子,渐渐成为当地的富绅。有了钱有了地以后他就不再当私塾先生了,专心管理家产。他为人正直,崇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常把孔子的一些话当座右铭。他还有个特点,就是善于结交上流社会的人物,莒县历届县长都是他的好朋友,来时接风,走时送行,生活的很是体面。在结交时,刘崇文与众不同,乐善好施,同情弱者,且善于调解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在当地的穷人、乞丐群中,也有他的朋友。因此,刘崇文、刘先生在莒县西南部有口皆碑。久而久之,人们很少提他的名字了,“刘先生”成了他的专门称呼。
这会儿,他把两个小孩叫到跟前,问道:
“哪个庄的?”
钢球、铁蛋不知所措,相互看看,还是钢球岁数大一点,胆子也大一点,他上前对这位富人打扮的人说:
“俺是临沂的,他是郯城的,俺没有家了,在竹园煤窑上拣碳卖!”
“啊,知道了,住在哪里呢?”
“就在窑上的草棚里。”
“吃饭了吗?”
“没有,俺刚卖了煤,买了‘钻天雷',就和这个人打架了……”铁蛋说。
刘崇文见这两个小孩机灵,又无家可归,就领回家,当日管饭管住,两个小孩就不想走了,情愿为刘先生当牛做马。刘崇文便留下哥俩,视为家人,既看家护院又帮助种地。一晃几年过去,两人出脱成大青年了,铁蛋的名字叫起来不雅了,刘崇文就改其名为“铁丹”。刘真诚从北平回来后,刘崇文便安排李钢球、孙铁丹跟随刘真诚,刘真诚成了乡长后,两人就当起了护兵。
刘真诚是去年从北平回来的。回家乡不久,由刘崇文领他到城里专门拜访徐树生县长,想在县里谋个差事干。有刘先生的面子,也加上刘真诚是从北平回来的因素,徐树生豪爽地答应了,当日就正式任命刘真诚为珍珠山乡的乡长。徐县长为笼其人心还发给他一支手枪。在前段时间,徐树生还发给他一身军装,刘真诚对那身黄衣服深恶痛绝,从来没有穿过。不过,徐树生给他的这把枪他是形影不离的,他要学会打枪,学会用枪杆子指挥人,当然,这把枪对他来说既好玩,又可以防身,莒县土地上盗匪多如牛毛。
他们准备下山,三辆脚踏车停在三官庙的门前,见三人前来推车,三官庙道长意味深长的看了刘真诚一眼,捋了捋胡须道:
“刘乡长气度非凡,气度非凡啊,将来必走金戈铁马之路!”
刘真诚无语,半天,转身对老道长笑笑。说:
“是吗?走不了金戈铁马之路,俺就上山研究道学,和你做伴!”
“刘乡长戏言。古语说,‘时势造英雄',如今时势混乱,当有英雄涌出,咱们莒国就要出英雄了!”
“谁可以成为英雄?”刘真诚驻足问道。
“成英雄者,必有忧国忧民之心,更兼有文韬武略之才,道家之门,岂能是刘乡长所留恋的?”
“哈哈,道长,俺可以成为打兔子的英雄!”
刘乡长若有所思地笑笑,与道长道别,推起脚踏车就走。
刘真诚的这辆脚踏车是其父从青岛托人买来的,护兵李钢球、孙铁丹的两辆脚踏车则是乡公所的,属于乡公所人员下乡用的。三人正要骑车下山,突然李钢球惊叫道:
“乡长,乡长,你看,前边那个村子失火了……”
孙铁丹也道:
“是失火了,不像是做饭的火!”
刘真诚望去,见有大火从田家湖村冒起,便对二位护兵说:
“快骑,去看看!”
老道长目送他们下山,心有所思,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他们循着冒火的方向前行,这个村子叫田家湖。不一会赶到了村子,村头上聚满了提水桶的老老少少,有五个穿黄衣服的士兵端枪冲着村民,不让村民救火。人圈里是趾高气扬的金大牙,只见他手持马鞭,腰挎手枪,不可一世,马鞭下是一位少女和一个老妈妈。
刘真诚站在人圈外,就听金大牙狂叫道:
“大家不要吵吵!本人是徐县长也就是当今徐司令的副官,奉命行事,国民政府正在组织抗日武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拒不执行者,按违反战时动员令论处……这个老妈妈不仅不交钱,还辱骂我们抗日部队,说我们是土匪,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说,我烧她家的屋对不对……”
人群一阵乱哄哄的,有人小声说道:
“她家老的老,小的小,哪里有钱?”
“你们烧了她的房子,让她们住哪?寒冬腊月的!”
“抗日部队不能欺负老百姓嘛!”
……
……
金大牙蛮横地举起马鞭,威胁道:
“谁敢造反,站出来!”
村民们谁也不敢说话了,只有草屋“劈雳啪啦”的燃烧声。
静了一会,金大牙命令道:
“把这个丫头拉回城里!”
有两个士兵过来拉姑娘时,那老妈妈抱住姑娘的腿死死不放,姑娘嚎啕大哭,高声叫着“奶奶”,村民们有的在抹泪,有的在小声咀咒。
“大白天的,抢人,这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你们不能这样干,这不伤天害理吗?”
“欺负孤儿寡母,也不怕雷劈!”
金大牙听到人群议论,瞪眼道:
“有不服气的,站出来,尝尝老子的马鞭!”
人群立即静了下来。
金大牙得意地又问了一句:
“有吗?”
突然,从人群背后挤进一个人来,身后跟着两个护兵,金大牙一看,怔了,忙笑脸相迎:
“啊呀,是刘乡长,刘乡长刘老弟辛苦,我……我在帮你执行公务……”
“什么?你这个混蛋!你帮我执行公务?我什么时候让你到我的乡里的?我什么时候让你烧老百姓的房子的?我什么时候让你抢民女的?”
面对刘真诚的几个发问,金大牙吱吱唔唔道:
“这个该死的老妈妈骂咱们呢,说咱们是土匪……”
“什么咱们咱们的,那是骂你,你凭什么向她要钱?凭什么烧他的房子?”刘真诚发问道。
“嘿嘿嘿,刘乡长,她家的这个丫头很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有姿色,我……我……你知道,俺还没有娶老婆呢!”金大牙一脸下流样子,刘真诚喝道:
“金副官,我警告你,这是我的地盘,不允许你到这里横行霸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老霸少,而且还是在我的地盘上!今天,当着这些老百姓的面,你得给我说清楚,光天化日之下烧房子,你就是土匪!说,怎么赔偿这个老妈妈的房子!”
“刘乡长,你我都是徐县长的属下,有县长的面子,你……何必这样呢!”
“金大牙,你给我住嘴,让这个小丫头给你当老婆?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而且她还那么小!”刘乡长训斥道。
“这个人太坏了,没见过这样的县政府的人,和土匪一样!”见乡长来了,村民才敢说话。
“就是,这和大土匪刘黑七有什么两样?”
“说是为了抗日,这是借口,是来敲诈的!”
金大牙见刘真诚丝毫不给面子,让他下不来台,也把脸拉下来,反驳道:
“哼,姓刘的,你的地盘?告诉你,这是徐县长的地盘,你这个小乡长听谁的?听徐县长的!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在莒县地面上,有徐县长呢!你不给老子面子,老子也不客气了。向老子发脾气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乡长!”
“你烧了老妈妈的房子,打了老妈妈和这个小丫头,该当何罪?我这个小小的乡长?小小的乡长怎么了?这是我管的乡,老子就要替我的乡民说话!”
“哼!看样子你还真不给老子面子了……你……你小子还敢打我?告诉你,敢打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刘真诚怒从胆边生,照着金大牙的脸猛地一拳打去,金大牙两眼冒火星,蹲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金大牙带来的五个随从见状,想过来保护金大牙,有两个还将枪口调转过来。见李钢球和孙铁丹持枪指向他们,就又转回去了。
话说林叶青、王文青二人步行从六花村出来,走到田家湖村时,正巧刘真诚这一拳打了出去,王文青拉拉林叶青的衣角,向圈子中间的人指了指,轻声道:
“那个打人的就是刘真诚!”
林叶青看时,见这刘真诚身材高大,方形脸,两眼神气十足,此时,他脸上挂着怒气,怒目圆睁,双手叉腰,一把盒子枪插在腰间,威风凛凛。
旁边几个穿黄衣服的士兵都知道这位刘乡长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遇事却胆大包天。在莒县,自恃才高,谁都没放在他的眼里,甚至连徐县长都敬他三分,他的那两个护兵如狼似虎,更不好惹。所以,谁也不敢近前,形势僵持了一会。几个随从中有三个想上来帮金大牙说话,李钢球、孙铁丹立即提枪向前阻拦,三个士兵看了看李钢球、孙铁丹,忙向后退去。
在刘真诚没有防备的时候,金大牙猛地站起来,一拳朝刘真诚的头部挥去,这刘真诚表面没有防备,实则是早有准备,觉着金大牙拳头挥来时,猛地一闪,然后左腿一蹲,一个绊马脚扫堂腿过去,金大牙“噗”地一声趴在地上。刘真诚顺势踏上一脚,把金大牙的帽子掀下来,用金大牙的帽子在他的后脑勺上连扇了几帽子,趴在地上的金大牙口中连连道:
“娘的……娘的……刘真诚,打得好,打得好!徐县长那里我不放过你,告诉你,咱们没完……”
人群中“哄”地爆发了笑声,那个被马鞭抽打的老妈妈忙爬起来向刘真诚磕头,说:
“谢谢乡长,多亏了你,刘乡长,你别打他了,让他走吧……他说,他抗日!”
刘真诚抬起脚,对趴在地上的金大牙说:
“俺也让你尝尝这个马鞭的味道!”说着,就连抽两鞭,抽的金大牙“嗷嗷”直叫。
人群中发出了畅快的笑声,有人喊道:
“好!”
“好啊,打得好!”
“给田大娘解恨!”
有几个随从感到再不上前金大牙会不放过他们,为了表示对金大牙的忠诚,又想上来,李钢球、孙铁丹大声道:
“谁敢!”
“你们几个混蛋,孬种,不帮老子打刘真诚这个小子,回到城里老子收拾你们!”金大牙气哼哼地骂随从。
有个胆大的随从向前对刘真诚央求:
“刘乡长,请高抬贵手……请高抬贵手……”
刘真诚看了那个随从一眼,顺手给了那个随从一巴掌,把那个随从打了一个趔趄。刘真诚教训道:
“以后不要跟这个坏蛋到我的乡来,听到没有?珍珠山乡有珍珠山乡的规矩,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刘乡长,俺早听说了……只是您别打金副官……”
刘真诚知道随从的难处,就给他们一个面子,说:
“今天看你们几个当兵的面子,我不打他了,金副官,起来吧!”
又用缓和的语气对金大牙说:
“金副官你来我这地盘,也不找我,到乡下欺压老百姓,显得你有能耐是吧?光天化日之下,焚烧民房,土匪什么样你什么样!”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哈德门烟,点上了一支。
金大牙立即爬了起来,拾起地上的帽子,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嘴里骂骂咧咧道:
“娘的,刘乡长,老子吃亏事小,你小子惹我了,咱们徐县长面前见!”
几个士兵见刘乡长不打金大牙了,况且也是金副官无理,便乖乖地收枪,跟着金大牙,骑上马,跑了。
田家湖村的人开怀大笑,都围过来向他致谢,刘真诚从兜里掏出几块银元,问:
“刚才那老妈妈是谁?”
在刘真诚痛打金大牙时,几个村民已经将老妈妈和其孙女拉到一户人家去了。
已有人去向老妈妈传了话,说金大牙他们已经被刘乡长打跑了,老妈妈便在孙女的陪同下,来见救命恩人。刘真诚看着颤颤巍巍走来老妈妈和小丫头,问道:
“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我听听。”
老妈妈六十多岁的年纪,小脚,走路颤颤巍巍,满脸皱纹,如核桃一般,一头凌乱的白发。她擦干了泪说:
“今早俺刚起来,推了磨准备烙煎饼,这几个兵痞就进门了,都是俺这妮子惹的祸啊,说带她去城里,给他当太太,妮子不同意,金大牙就说让我交抗日款,俺哪里有钱啊,他说,交不起抗日款就让这妮子进城,俺不舍得呀,俺不能把这妮子向火坑里推呀……乡长,以后您得给俺孤儿寡母做主呀……这妮子的大大和娘死的早,他叔在竹园窑上挖煤……十天半月不回家……呜呜……房子烧了,俺娘俩住哪啊,冬天到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
“金大牙在城里没事,专门下乡糟蹋老百姓!”
“这个金大牙仗势欺人!”
“社会太黑暗了,穷人的日子怎么过呀!”
“挨家挨户收抗日款,俺地瓜煎饼都吃不上呢!”
刘真诚听到这里,从上衣兜里掏出几块银元交给老妈妈,对众村民说:
“大家互相帮帮忙,帮老妈妈把房子盖起来,已经到冬天了,天冷,有什么事到乡公所找我去!”
一人担忧道:
“刘乡长,金大牙可是县长的副官,你得罪了他可得要小心点啊!”
“就是啊,乡长您可得小心!”众人也都替他担心。
刘真诚抱拳示谢,招呼两个护兵推上脚踏车走。
走了几步,忽听有人喊道:
“刘乡长,慢走!”
刘真诚回头看时,见是本乡小王家官庄教师王文青,便停下脚步,笑道:
“哈哈,这不是王老师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看热闹?”
王文青笑道: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刘乡长手脚麻利,俺只知刘乡长是北平的学生,还不知道乡长乃武林高手呢!”
刘真诚微微笑道: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干别的不行,防身的本事够了。你还不知道吧,俺小时候什么都不想学,就喜欢舞棒弄棍,练了三拳两脚。”见身后跟一个陌生人,就问:
“来客了?还是新来的老师?”
王文青不置可否,拉着刘真诚快步走了一会,低声道:
“刘乡长,这是大人物,是贵客!你先答应我,这是我的亲戚,你不能伤害他!”
刘真诚“哈哈” 一笑,说:
“他只要不欺负老百姓,不在我这地盘上干坏事,我就不伤害他!怎么?他比金大牙还厉害?”
王文青低声道:
“咱们前几次见面,你就跟我说过,你最想见什么人?”
刘真诚想了想,他对王文青的反常举动有些纳闷,便用两眼盯着王文青,问:
“你这个人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他难道是共产党?”
王文青示意他压低声音,正色道:
“他是共产党派来的!”
刘真诚立即停住脚步,回头打量那位陌生人,只见他粗布衣服,留一头短发,神态庄重,目视前方,像乡下农民,但面孔分明是学生样。那人见刘真诚回望,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王老师,你别糊弄我,是奶油小生嘛……”
“刘乡长,这不是弄着耍的……我可没心思和你开这么大的玩笑,你从北平来,他从济南来,他是学生,你也是学生啊……”
“学生?学生怎么了?”
“学生不就是进步吗?”
刘真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下来,支起车子,回头向林叶青走去,林叶青见刘真诚向他走来,遂快走两步,两人四目对视好久,谁也没有说话。良久,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太阳已升至中午,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但还没有下雪。田野里的冬麦叶稍因干旱已发黄,黄稍的下半截仍呈绿色,在微风中,轻轻地飘摇着悠长的叶子。地里的棉花杆已脱叶了,枯萎的落叶在沟边田垄间轻轻随风滚动,发出“刷拉刷拉”的响声。天空中出现了一群大雁,在蓝天白云下一会儿呈“一”字形,一会呈“人”字形,冬雁南飞,鸣叫声在原野中回荡,给莒县大地荒凉的冬野增添了几分生机。这些大雁为躲避严酷的现实,需要到温和的地方寻求生存和发展,并繁衍生息,在季节性的南迁北移中,它们要有勇气和信心,要不断地迎接严寒和猎枪的挑战。周围各个村子已有炊烟升起,空气中散发着平淡的香气。向西望去,珍珠山的松柏呈墨绿色,在万物凋谢的季节里显得格外葱郁,古老的松树和柏树把这座不高的小山妆扮得神秘而又俊秀。苍松翠柏间,有一座三官庙掩映在珍珠山顶上,在那里,信男善女求道算卦,香气缭绕不断。刘真诚的山东坡村就座落在珍珠山东坡下,远远望去,村、山相连。在民国二十六年的严寒冬季里,在这个寻常的冬天里,在这个小村子的刘姓人家中,将会发生什么样故事,并由此引发出什么样的变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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