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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昨天的故事》——作家刘纯华

第二十三章　　王文青再提招安事　庞山川出计迷鬼子

第二天凌晨，日军出动十几架飞机沿台潍公路西侧开始轰炸，轰炸地点从城南埝头村开始，轰炸到马驹岭南边的六花村和大官庄村。在这仅仅二十多里地的地带里，十几架飞机低空飞翔，来来回回扔炸弹。在六花村南侧，庞炳勋部在朱旅长的指挥下，架起机枪对空射击，一架敌机中弹，冒着一股黑黑的浓烟，向北飞去，在埝头村南边“轰”地一声坠地，爆炸声震天动地。隐蔽在柳青河沿边的自卫团员看到一团黑影从天而降，不知道是日军的飞行员跳伞，正在纳闷，稻田一夫说：
“刘团长，那是飞行员跳伞了，快去捉！”
刘火焰恍然大悟，带人追上去时，那飞行员用手枪抵抗，手枪没有子弹了的时候，刘新德等人正想捉活的，那个飞行员从皮靴中拨出一匕首，往脖子上一割，一股浓血喷出，倒地气绝。
刘新德等人上前，取出好看的匕首，撤回岸边。敌人飞机轰炸了大约一个小时，在莒城的日伪才开始出动。这次，敌人变幻了队形，迫击炮队在前，走一段，向路两边的沟壕、树林、村庄发射一会儿炮弹，然后大队人马前行一段。到了柳青河岸边时，金大牙和刚刚投降的几个人小心翼翼走在了最前面，金大牙对刘桂堂说：
“刘司令，自卫团就在这一带埋地雷，俺亲眼看到的。”
其他几个投降的人员也说：
“就在这两边，小心，桥上可能也有。”
路两边已经被刚才的飞机和迫击炮弹炸的面目全非了，就是有地雷也引爆了，刘桂堂回身向骑在马上的田野报告：
“太君，路两边都炸翻了，就是有地雷也引爆了，还要工兵上吗？”
田野打马向前，看了看一个连一个的炮弹坑，哈哈笑道：
“哈哈哈哈，已经没有地雷了，你的，刘司令，命令皇协军快步过桥！”
金大牙率几个人在前，皇协军在后，刚走到石板桥上，“轰”地一声，一个刚投降的士兵踩响了脚下的一组手榴弹，当场炸死二名。金大牙被气浪掀翻，爬起来时，见手臂上嵌了一块弹片。
田野大怒，挥刀高叫：
“冲过去—”
皇协军小心翼翼地前行，后面日军刺刀顶着后背。
过了桥后，田野又令迫击炮向四周发射，打了一会儿炮，日伪分成五路纵队，台潍路两侧各两路，中间一路全是皇协军和炮车、汽车。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田野旅团长和矶谷师团的联队长骑马分别指挥各自的队伍前进。
正行走着，田野接过一电报，看毕，把刘桂堂叫到跟前，问道：
“此处离大官庄还有多远？”
刘桂堂为土匪时，历史上多次犯莒，每次走的都是台潍路，他回答道：
“大约还有二十里地……”
“我不要大约，要准确数字！”
“太君，是二十里地……嘿嘿，十公里！”
“你的，本地人，知道路怎么走，要快，要加快速度，今天务必赶到大官庄，晚上宿营大官庄！否则，大日本皇军将军法处置你！”
刘桂堂连连点头称是，回转身来，拨出手枪，高叫道：
“弟兄们，跑步前进，下午一定要赶到大官庄，在大官庄喝酒吃肉！还有二十里地，谁先赶到老子有赏！”
“司令，前面有地雷怎么办？”一个士兵问。
刘桂堂一马鞭子抽过去，骂道：
“已经没有地雷了，地雷都让飞机和火炮炸没了，大胆冲吧，动作慢了，老子要枪毙！”
鬼子兵也加快了步伐。
隐蔽在马驹岭上的庞军一一五旅也接到力阻日军南下的命令，朱旅长派出一骑兵赶到柳青河两岸向自卫团通报了力阻日军南下的意义：
“敌人企图汇集徐州，与我军决战，现国军正在调集军队，莒县守军必须力阻日军南下，请自卫团协助阻敌。朱旅长说了，打完这一仗后，我旅奖励自卫团枪支、弹药……”
“告诉朱旅长，打鬼子是俺自卫团的职责，不需要用这种小恩小惠！只是，你们国军也太不精诚团结了，徐司令是国民政府任命的司令，他呢？你们要把他们找到！”
骑兵向刘火焰敬了一个礼，飞也似的回去了。
王文青凑到刘火焰身旁，低声说：
“刘团长，我有个主意，而且是最好的主意，不知你听不听？”
“听，你说吧。”
“那我可说了……”
“快说，马上要战斗了，别吞吞吐吐的！”
“刘团长，这几天咱们自卫团和国军配合的非常好，我看出来了，庞军对咱们也非常满意，不如借这个机会……”
“说下去！”
“借这个机会集体加入国军，你呢，弄个团长当当，同志们也都沾沾光……”
“你说什么？”刘火焰怒目而视。
“刘团长，我提前说了，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提个建议，这个建议对不对由你定！”
“集体加入国民党军队？”
　 “是呀，人家毕竟是正规军队嘛，有衣服，有军饷，武器装备也好，你看看咱们，一群叫花子。”
刘火焰看看王文青，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王文青以为被他说动了，继续说：
“同志们跟着你干不就是为了创个功名吗？这是创功名的最好时机啊，火焰，千万别错过了……”
“啪”的一声，王文青冷不防挨了刘火焰重重打了一巴掌。
林叶青、庞山川围拢过来。林叶青问：
“发生什么事情？”
王文青捂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林叶青将他扶起，再一次问：
“发生什么事情？”
刘火焰忿忿道：
“你问他去！”
庞山川批评刘火焰：
“刘团长，你怎么可以打他呢？”
“问他，我为什么打他？”
“我只是建议……建议咱们自卫团集体加入国民党军队，我王文青还不是为兄弟们着想？咱们要粮没粮、要军饷没军饷……加入国军怎么了？还不都是为了打鬼子？为了大家的功名？我过去是反对国民党的。但是，现在看，人家国民党军队打日本鬼子也很卖力气啊，不都是为了抗日吗？再说……”王文青觉得从来没受过如此污辱，竟哭了起来。
几个人都明白了，谁也没有说话。一阵冷风沿河道吹来，林叶青顿觉冷嗖嗖的。
“文青同志，你为同志们着想是对的，但这个建议是不正确的，你现在已经是共产党员了，省委有指示，在抗日战争中，我们要搞统一战线，但在统一战线中，必须坚持我党的独立性。这样吧，打仗期间都不要去考虑这个问题了，打完仗再说！”
林叶青说到这里，看了看气呼呼的刘火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火焰同志，快指挥打仗吧！”
整个台潍公路上全是黄压压的敌军，首尾大约有十里地，一眼望不到边。今天这一仗肯定是艰苦的一仗，怎么样既能阻敌，又能保存共产党在莒县的这支武装，是刘火焰思考的主要问题。
“政委、参谋长，你们过来！”刘火焰爬到河堤的一棵大树下，回过头来叫二人。
二人爬过来后，刘火焰说：
“这仗不能打，你们看，敌人做出了随时向路两边进攻的准备，迫击炮和炮车在中间，左右都可以射击，机动性很强，这个阵法有意思，可左右进攻，也可正面进攻，小鬼子学精了。”
林叶青看了看距离，一边目测距离，一边说：
“步枪、手榴弹够不到敌人。这又是一片开阔地，我们只要一暴露，敌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就能够到咱们。”
庞山川想了想，说：
“我有个办法。”
“快说。”刘火焰焦急地问。
“老百姓家里都存着鞭炮，咱们去村里收集一些，在这里放，可以吸引一下敌人。把敌人拴在这里了，我们再撤！”庞山川卷着喇叭烟，眼睛盯着公路上的鬼子。
“好！好！真不愧是参谋长，赶紧派几个人去高家庄找鞭炮！”刘火焰安排道。
“还来得及吗？敌人前头部队快到马驹岭了。”王玉名趴在堤坝上，说。
“来得及，打起来后，咱再放鞭炮，敌人更容易上当，快派人去，鞭炮弄的越多越好！”刘火焰命令道。
庞山川让刘新德带六个人到高家庄找鞭炮去了，回到刘火焰身边，就听林叶青说：
“跟国民党军队接触了几次，因为我们有枪有队伍，又协助他们打鬼子，受到了国民党军队的尊重，在部分队员中产生了羡慕国民党军队、甚至愿意被国民党收编的心理，这样的人不是王文青一个人，要注意动向，打完这仗，回珍珠山整顿。”
“老想着功名，功名，功名是什么？虚的一套，我能认识你，并且走上了这条道，还是王文青接的关系呢。可是，他变了……”刘火焰叹了口气。
庞山川对二人说：
“像王文青同志有这种思想的人很多，当兵要拿饷，当兵要穿军装的思想盛行，要教育，林政委，这是你的强项，你准备给大家讲课吧……”
正在小声议论时，马驹岭方向响起了枪炮声，一一五旅的炮弹在敌军中连连开花，刘火焰远远看去，敌人的队形居然没有变化，仍然按部就班地前进，只是路中央的炮车、迫击炮中队停下，向马驹岭方向发射炮弹，前方的部队趴在地上向前射击，后面的队形逐渐成扇形散开，站在路中央的几个敌指挥官有条不紊地指挥日伪进攻。
敌人的十几辆炮车、几十门迫击炮向马驹岭方向的守军铺地毯式地轰炸着，两翼的扇面越来越大，如此下去，守军会被包围起来，而敌人的炮弹密集如雨点，发出一阵阵呼啸声，一一五旅的炮弹虽然也很密集，但对成扇形的日伪军杀伤力不大。
庞山川跑下河堤，问刘新德回来没有，李钢球回答“还没有”，急得庞山川团团转。大家正在焦急的时候，刘新德带着高家庄村的十来个青壮年挑着水、带着煎饼来了，那六个找鞭炮的队员每人提了一筐头子鞭炮来了。
刘火焰让队员喝水吃煎饼，说：
“大家不要着急，每人吃上一个煎饼，然后，我让你们射击时再射击，不要浪费子弹，每人只打两发，记好了，现在先吃煎饼，喝水。”
他挑了十几个队员，把鞭炮挂在河堤的杨树上，一批点十挂，分三批点。正要点，林叶青说：
“等等，乡亲们，借你们的铁桶用一下好吗？”
众人不解，林叶青对刘火焰说：
“这两个铁桶可放鞭炮，铁桶炸不毁。”
那个老乡说：
“行啊，行啊，只要自卫团用，干什么都行!”
两个队员把两个铁桶拴在树上，将两挂鞭分别吊到桶口，刘火焰命令道：
“点第一批鞭！”
十几个队员同时将十挂鞭点起，劈哩啪啦，如机枪一般，挂在铁桶口的两挂鞭如迫击炮一样。
“点第二批鞭!”第一批鞭放完后，刘火焰命令。
第二批还没放完，敌人的迫击炮便向这个方向打来了，一大批鬼子向这个方向边射击边冲锋。
刘火焰示意大家不要开枪，也不要动，待挂起第三批鞭时，刘火焰命令道：
“射击，要瞄准、争取打倒几个鬼子，每人只打两发，在五秒钟之内打完！打完后，听命令，向南撤，撤到马驹岭对面的刘官庄村。”
“打！”
看到鬼子进入射程了，刘火焰下达了打的命令，有五、六个鬼子应声倒地。大家停止射击，刘火焰又命令燃起第三批鞭炮，一挥手，部队向南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