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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昨天的故事》——作家刘纯华

第十九章　　金队长莒北壮烈殉国　刘新德巧俘稻田一夫

刘新德在海军陆战队这边已经与自卫团失去了联系，金队长对他说：
“小刘，不要去找自卫团了，现在很危险，先留在这里吧，咱们一同打鬼子！”
刘新德便留在了海军陆战队。
战斗至日斜时分，海军陆战队已伤亡惨重，阵地前是一堆堆鬼子和伪军的尸体，金中队长的左肩和右腿已经中弹，但他出奇的乐观，重机枪手牺牲后，他接过重机枪向蜂拥而来的敌人猛扫，鬼子汉奸成片的倒下。刘新德收集了几十枚手榴弹放在一只柳条筐里，每扔出一颗手榴弹就会有一片敌人倒下，旁边的金队长就会喊一声“好，小刘，过瘾！”突然，刘新德觉得身边的重机枪停了下来，扭头一看，金队长血肉模糊地躺在机枪旁一动不动了，他急忙跑过来，抱起金队长，叫道：
“金队长，金队长……”
金队长受的是致命伤，子弹从太阳穴边擦过，他努力睁开眼，刘新德用袖子帮他擦了擦两眼角的鲜血，金队长吃力地问：
“小刘，你是共产党吗？”
刘新德点了点头。他告诉就要牺牲的金队长，他已经是共产党党员了，是中共山东省委批准的！他只所以这么说，是为了不忍心欺骗这位英勇杀敌的国民党指挥官，在这生与死的对敌战斗中，金队长和陆战队的弟兄们与自卫团的弟兄们同一个战壕，同仇敌忾，结下了生死之交啊！
“我也是共产党员，我已经跟你们的刘团长、林叶青政委汇报了，告诉莒县特委，我死在了家乡……我们陆战队有三个共产党员，连我……死了两个了，我是共产党……”说到这里，向腰间的手枪指了指说：
“拿去……帮我打鬼子……快走……”还没说完，头一歪，牺牲了。
刘新德大叫道：
“金队长……金同志………同志……同志……”摇了半天，确信金队长牺牲了，从金队长腰间将手枪取下，又连续向敌人扔出了三颗手榴弹，随残存的陆战队向莒县城防线撤退。
第二道防线的失守，完全是因为徐树生的两个中队不顾大局造成的，在敌人向二线进攻时，徐树生的两个中队略施抵抗后，沿沭河两侧撤退，造成敌人两面夹击海军陆战队。刘新德随残存的陆战队撤至莒城北防线后，见陆战队朱大队长正用手枪指着徐树生要枪嘣他。正在这时，刘振东率国民党第四十军三百官兵过来。问明情况后，刘振东安慰朱大队长：
“朱大队长暂息雷霆之怒，现在用人之际，先留着徐树生的这颗人头，我要让他戴罪之功！”说到这里，喝问徐树生：
“徐司令，莒城四门，北城面对正面之敌，易攻难守，是主要战场，东城门高耸壕宽，你守哪个门，由你定，如再临阵逃脱，定杀不饶！”
“刘司令……本游击大队武器装备差，我就率领部队守东门吧……”
“好，我刘振东守北门，迎正面的敌人。庞军长的一一五旅也到莒城，和我一起迎正面之敌和西面之敌，海军陆战队守莒城浴血奋战，是我军之光荣，是民族之骄傲，朱大队长，你可带陆战队员稍事休整！”
“海军陆战队誓与莒城共存亡，拼光了，也值，决不能让小日本小看我海军！”
刘振东马鞭指向徐树生：
“徐大司令，你的部队如果有海军陆战队的一点点骨气，莒城局面不至于此！”
有急速的马蹄响，几个军官飞驰而至。到了刘振东跟前停住下马，一军官报告道：
“一一五旅愿听刘司令的调遣！”这是庞炳勋的一一五旅副旅长黄树勋。
“愿听刘司令调遣！”徐树生也附合道。
大敌当前，遂成立临时指挥部，刘振东为总指挥，黄树勋为副总指挥，统一指挥莒城的防务。
刘新德正要离开，忽听徐树生诉苦道：
“刘司令，您可别冤枉我了，我有一个自卫团随海军陆战队莒北抗敌，已全部阵亡，怎么说我不抵抗呢？”
“胡说八道，我有可靠情报，自卫团是民众自发成立起来的，你徐县长没发武器，也不供给养，是一群老百姓，你把他们派到前线，迎正面之敌，你是存心消灭异己！而你三个中队，只用了两个，还没见鬼子什么样，就两次放弃阵地，两次都致使海军陆战队腹背受敌！莒县保卫战出现如此局面，你要负责！”朱大队长愤愤不平。
刘振东冷笑道：
“徐县长，你的做法我也了解到了，现在是激战时期，先不追究你，给你这次机会，如不精诚团结，有负党国重任，定杀你！”
徐树生点头哈腰了一阵后，率自己的县游击部队守东城去了。
刘新德看到这里，见周围的人没人认识他，就悄悄绕道离开莒城，向西沿浮来山山脉向珍珠山走去。
过了西护城河，是莒县完小，此时，宽大的校区里已空空荡荡的。越过完小后，远远看到一批扶老携幼者西逃，端庄秀丽的浮来山笼罩在悲戚的气氛中，人群里哭声震天，与“当当”的钟声混合在一起，给浮来山增添了悲壮的气氛。走到浮来山下，有山泉汩汩，刘新德突觉饥渴难忍，便从路中央跳到山沟觅干净山泉。在一古藤缠绕松树的隐蔽处，见一日本兵撅着屁股咕咚咕咚的在喝山泉，刘新德左右看看没人，只有这一个鬼子，就拔出手枪，枪口直顶鬼子后背，大吼一声：
“不许动，举起手来！”
那鬼子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了下去，他战战兢兢地举起了双手，刘新德后退了一步，待鬼子转过身来，他又向前跨了一步，用枪筒顶着其脑门，喝道：
“蹲下！”
那鬼子瞪着一双大眼，不知所措，嘴里说道：
“我是日本人，叫稻田一夫，我反对日本对中国的战争，是逃兵……不愿打仗……”
刘新德怎么能听懂日本话？只听日本兵叽哩哇啦叫，他后退一步，发现这鬼子身上没带任何武器，就示意他弯腿蹲下，双手抱头。那鬼子明白了意思，蹲下，双手抱头，还冲刘新德笑了笑。
怎么处理这个鬼子，刘新德犯了愁。这个鬼子居然跑到城西来了，是密探还是什么？刘新德一时拿不准，这是他第一次抓日本俘虏。
他正在思考如何处置的时候，稻田一夫蹲在地上口手并用，先是用中指做勾扳机状，嘴里发出“叭叭”的响声，又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这样反复多次，两只眼睛静观刘新德的反映。这样反反复复之后，刘新德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反对打仗。他语气变得缓和了，问鬼子：
“你是逃兵？反对日本打中国？反对……‘叭叭'，反对战争？”
鬼子兵茫然地看着刘新德，继而明白了过来，伸出大拇指道：
“对，对，我反对‘叭叭'，反对战争！”
刘新德终于明白了，他今天捉到一个日本反对战争的逃兵，他示意鬼子兵继续喝水，自己也蹲在泉边双手掬水喝了几口。
鬼子兵喝足了水，看着刘新德笑。刘新德也笑了笑，问鬼子：
“不想打仗？不想打中国人？那你怎么办？”
鬼子兵听不懂他的话，但明白什么意思，指指自己，又向南指了指，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喀嚓”一劈，又摆了摆手，用乞求的目光看刘新德。
刘新德明白了，这是不让杀他的头。他点了点头，示意鬼子兵站起来，跟自己走。